這個時間,我必須記得一輩子。
四月二日,熊熊出國第五天,老頭帶著媽咪的病理報告再次到榮總去,上網搜尋了肺壁腫瘤,找到曾經研究過的醫生,在榮總,老頭帶回來的答案是沒救。
連著兩天哭著搭捷運到醫院去看媽咪,還要在進醫院之前擦乾眼淚,媽咪說,完全吃不下、噁心、想吐,媽咪隱隱散發出臭味,好久好久沒有洗頭了,其實媽咪很愛乾淨,知道自己有味道,讓她很難受。
一週前,她交代老頭幫她洗頭,我很懶、但我說我來,媽咪說這種是讓老頭做,老頭卻說手痛,而媽咪一喘就盜汗,一個早上會喘個四五次,這樣的環境媽咪胃口怎麼好?老頭自己聞不到,什麼都無所謂。
我受不了,媽咪的精神很纖細,我受不了這麼小的一個要求都得等那麼久,一個禮拜已經超過我的忍受範圍,拿了洗頭盆,媽咪躺不上去,只能側躺,看著媽咪急了又喘很懊惱的狀況,老頭才說要去借氧氣筒讓媽咪去浴室好好清洗一番。
清洗乾淨,媽咪輕鬆了不少。
接著老頭買宵夜去,媽咪坐在便盆上,喘著說,不要插管、不要急救;不管我們還是娘家,以後都要在天國相聚;也很難過讓我經歷她如此脆弱的狀況等等。
稍晚,我回到家,快十一點,我有通未接,媽咪來電,去電詢問怎麼了,她想讓我mail遠在國外的阿姨要不要回來見上一面,當夜去了mail。
關了電腦,我就睡倒了。
三日早上,七點多,媽咪仍然call我起床,迷糊中回應著竟成了最後跟媽咪說過的話。
上班時,因為同事出國、有產品要改版,一整個忙亂,也有臨時的會員狀況要處理,快十一點,接到老頭電話,奇怪的聲音,一時沒想到是哭聲,很不耐地問怎了,他問我要不要去見媽咪最後一面?
上班了兩個小時,是忙亂,接了電話以後,是慌亂。
趕緊找老闆娘,或許我的驚恐都寫在臉上,只說了,我要趕緊去醫院。老闆娘就懂了,趕緊長按電源,也沒看到底關了沒就跑,下了樓招了計程車往捷運站去,瞬間大哭,哭完才想起電腦好像沒關,趕緊電去公司請同事幫我弄。
一路上整個害怕傷心,眼淚不停掉,心情起起伏伏,於是撥了潔的手機,帶著潔給我的力量,終於能鎮定走進醫院。
老頭說,早上媽咪還有說有笑,喊餓,於是老頭買點東西回來吃,吃完了休息一下,快十一點時,醫生來看媽咪,媽咪就叫不醒了,趕緊接上心電圖送治療室。
我到的時候,仍然沒有意識,看著我的不解,住院醫生來跟我解釋狀況。
媽咪微閉著雙眼,就算戴著氧氣罩,仍然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但對於我的叫喚,再也睜不開眼睛,其實我已經有最壞的打算了,雖然止不住淚,還是請媽咪放心,往有光的地方去,從額頭出來,不要捨不得,不要等著妹妹回來,只要忍不住痛苦就走。
感覺到餓了,讓老頭先去吃飯,我繼續跟媽咪說話,老頭回來,想想我也去吃飯吧,於是到醫院巷口小店吃吃就回來,上樓時遇見跟我解釋的住院醫生,於是問了我的疑惑,有沒有辦法讓媽咪意識清醒過來?還有沒有其他的治療方式?醫生頓了一下,說剛剛已經通知她一點五十五分心臟停止了。
霎那,止住的淚又斷了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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