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讀] 鋼琴教師的情人 －－烽火下的璀璨

鋼琴教師的情人 作者：李倫京 Janice Y. K. Lee 譯者：謝靜雯 出版社：天培 ISBN：9789866385049 推薦指數：★★★★

動盪的年代，唯有鐵了心，才能活下來。背負著殘酷罪名的人，也才能歌頌著過往的人們。這是一個很美麗的愛情故事，藉由過去的人事物暢談成長與自我探索，也對香港這地方的中西文化與歷史衝擊做了一個詳細的敘述。

故事主軸由克萊兒領著我們前進，很妙的是克萊兒卻是客，相較於她身處英國時的青澀，彷彿亞熱帶的香港催熟了她，蒸熱茵繞的水氣讓克萊兒有了勇氣，邁向從未想像過的人生。遠在家鄉的克萊兒淹沒在母親的陰影裡，強勢的母親掌控著她的每一件事，不僅僅是生活的方式更連克萊兒的思考都要掌控，於是當各方面都不突出的馬丁出現在她面前時，她毫不考慮就嫁了。婚後不久就隨著丈夫來到了香港，中西雜薈的溫暖地帶，不知道是因為氣候還是遠離了母親，克萊兒終於能夠認清自己。

流落殖民地的人通常都可以過得比在祖國時好上幾倍，克萊兒很清楚，在英國，她們事必躬親根本連僕人都請不起，但在香港，雖稱不上闊綽，她也得外出找份工作，但生活上優渥得多，家務還能找個阿媽來幫忙，而因為他們殖民的上流社會往來的都是當地仕紳，白色的皮膚彷彿讓可萊兒從無名小卒便成了英國貴婦。

不過，現實生活沒有那麼簡單，克萊兒沒法享受少奶奶般的悠閒，還是得找個工來分擔家計，幸好她的社會環境很快能讓她找到教導鋼琴的家庭，一個中國家庭。起初，克萊兒根本沒想接下來，從灰色大陸來的白色人種多少還是存有種族上的歧視，或許這不是她故意的，但人皆生為平等的觀念，那時候還沒成為主流。

英人克萊兒受僱於中國陳家造成了不小的話題，吃飽喝足的上流社會什麼都不缺只缺閒喀牙的話材，僱用白人的黃種人家，對於自視甚高的英國人來說是種奇異的現象，可克萊兒的行為舉止又跟貴婦人們不太相同，就在這種身分與認知的交纏中展開了故事。

克萊兒說，一切從那精巧的小東西掉進她的皮包裡開始，可我卻看得出來，真正的改變事發生在她踏上溫熱的土地開始，某種溫暖潮濕的空氣深入了乾燥陰涼的克萊兒，將她轉化，變成一個可以獨立自主並跳脫一切框架的女人。

改變她的不僅僅是陌生的風土民情，還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一個讓她找回生命主控的男人經歷的一段過往。故事分成兩條主軸，一是隨著克萊兒的眼看著同胞們過著浮靡的光鮮，她由原先的渴望融入慢慢聽見的內心的聲音，她跟她們不一樣，至少她知道自己使喚的阿媽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在意僕傭的眼光。她也介意每週教授一次的中國女孩與其顯赫的家庭，也發覺自己不愛丈夫。

那男人，威爾靜靜來到她的生命當中，兩個白皙的身軀交纏在異地蒸騰的熱氣當中，我懷疑兩人如果相遇在英國或許只是點個頭就錯身而過了，也許這是異鄉的魔力，也許是東方人迷信的宿命，威爾，不僅僅勾起她心中的悸動更引發更多她未曾有過的感受，她們不說愛，雙方都認同她人妻的身分，而他只是陳家的司機，卻是早期殖民的先驅，經歷了二次大戰的香港。

她知道威爾喜歡自己卻不能愛，他心底有個永遠沒人可以取代的女人，這個女人便是故事的另外一條主軸，戰前的交際花，富裕人家的女兒，中葡血緣讓她永遠正統不起來，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有錢，自己不在意便成！梁楚蒂是一個完全與克萊兒性格不同的女人，克萊兒纖腴緊實、金髮碧眼、個性看似內斂實則堅強，只是不懂自己要些什麼；楚蒂纖弱瘦小、敢愛敢恨，不在乎世俗眼光。

在克萊兒身邊的威爾，展現出若即若離的愛情，彷彿所有的愛都給了楚蒂，可又想留著克萊兒；而克萊兒四處聽到的故事與另一條主線相呼應著，她也只能盡情享受偷來的歡愉，其他的是她在這段感情裡面的籌碼或後路。

一今一往堆疊鋪陳，讀起來很有味道，尤其是種族間的優劣問題，許多根深蒂固的種族歧視與差異透著許多事件揭露，人們都不如自己口中與想像中般仁慈。當閱讀到楚蒂與表哥依偎在日本軍閥之下時，怎麼翻頁都找不到漢奸二字，這才讓我真正第一次感受這部小說是翻譯過來的，全書的文字很美，架構出你我血液中熟悉的歷史場景，詞彙編纂與敘述更是用心，視角與觀點更沒有一絲外人對東方文化的誤差。

貫穿威爾悲劇的是戰爭，可貫穿楚蒂悲劇的是貪與戀，楚蒂棧戀自己的安逸，不肯在戰前離去香港，戰後也不肯隨威爾進入集中營裡讓日軍監禁，她一個女人家，緊緊攀依著無常冷酷的日本軍閥。日本人玩弄楚蒂的源頭是貪戀著英國人搜刮出的中國文物，在戰爭爆發前一刻藏起待運回英國榮耀的寶藏，這個日本軍閥，也要這樣榮耀祖國。於是利用楚蒂與威爾的關係，逼著楚蒂套問威爾任何線索，貧乏的集中營生活讓威爾虛弱病迫，但他沒有幫楚蒂，於是楚蒂只能犧牲，分娩後便永遠閉上了眼睛，這已經是作者筆下日人暴虐下的仁慈了。

直到日本退敗的現在，肅清還沒有結束，殖民政府放話要追究日本佔領時期親日的對象，原來克萊兒東家的男主人，是比楚蒂更高深的牆頭草，可威爾掌握到的東西足以證明一切。更多的不同民族性，便在此一較高下了，但只要包裹著謊言與傷害就沒有輸贏，惟有愛無敵。

這深刻的愛情故事讓克萊兒醒悟，她接觸到了最真誠的自己，看到了自己與他人的無差別性，她解放的自己，放下過去母親給予的包袱，馬丁賦予的義務等等，其實這些都是她自己的信念，破除了這些，她開始用當地香港人的方式過生活，看見了華服美食酒會後面的空虛，她學著簡單的方式面對自己最原始的面貌，她找到了那個名為克萊兒的女人，在香港，一個人。

這本書太多的愛恨情仇糾纏，但李倫京卻能交代個清晰，時代背景掌握得恰到好處，描繪細膩生動，讀來脈絡清楚，整個故事的氛圍營造得很美，卻不流於通俗的特點在於各人物的個性鮮明，社會階級的強烈對比與文化衝擊造成的拉鋸更讓發著閱讀的深度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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