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起床,阿熊就丟過來:妳幫他吃藥!
迷糊中只聽到吃,於是用針筒餵了阿貝一點飯,最後一袋,依舊細針管0.8都吃不完,大約吃了0.3左右,但張著小嘴兒,呼吸。
很久沒有阿貝的記錄了,因為紀錄只會傷我心。大哭卻沒有用,愛他也沒有用,時間不可逆,衰敗也不可逆。一整天,很悶、很想哭、很無力、想要有個發洩的出口,阿熊倒楣,但最近也受夠她了!火氣無處可發,好不容易放假,卻什麼事都不能做,連餓了想出去吃個飯都得等上兩小時,火大,但又悲傷,悶悶的情緒在延燒,好煩好煩好煩好煩。
貝貝很喘,鼻子上的呼吸道幾乎沒有動靜,他都用嘴巴大喘氣,之前喬醫生提過的跡象一一浮現時,節節敗退的象徵不斷讓我想到布丁最後不能呼吸的樣子,阿貝痛苦的模樣已經超越她了,但是每次只要跟貝貝談及死亡的事情(我都跟鼠鼠說不要留戀,如果有人來帶就跟著走,如果身體很不舒服,不要硬撐,不要受苦,時間到了就走。從頭頭走,我們很愛很愛鼠鼠,感謝鼠鼠陪伴的時光),他就會小手推推、整個轉頭不願意看我。這是貝貝討厭的話題之一,死亡,卻是我一直都會跟小寶貝們說的部份,活著,我們好好的,臨終,我們也要有準備,或許,就是因為這樣,當阿貝說叫我不要趕他走的時候,非常捨不得地哭了。
一直以來,我以為當貝貝老化到失去生活品質的時候,我會帶他去醫院睡覺,平靜地離開;因此當貝貝不能躺下、趴下的時候,我以為是徵兆,這麼累!身體放低就會喘!好辛苦的生活方式,我好捨不得,但是喬醫生先離開了,面對新接手的醫生我很難說出安樂兩個字,加上阿熊非常反對,她說小動物都想活下去。對,阿貝還想活下去。
其實沒有小阿姨,阿貝活不到今天,沒有小阿姨每天餵飯、餵藥,阿貝的身體機能很難維持;但是小阿姨會煩、也會念,小阿姨想要週末休息,我也想,但現在沒人能發懶;我好累,每天上班下班就夠受的了,又回到幾年前那種無力感,至少虛無飄渺的空洞還沒捲土重來,但是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正面思考消失了;我好煩,看什麼都不順眼;渴望想要領受永恆的休憩,我他媽的幹麻走這一遭來虐待自己?
可我不想下輩子再來一次,總是覺得自己上輩子是自殺的,上輩子的我是我,下輩子的我依然是我,喔!我希望不要有下輩子了。我沒有去做前世回溯,曾經想過,但現在沒錢去做。說到每個月卡得緊緊的薪水也很煩,拜託,今年有加薪耶,但是還是很緊,今年也賣了許多書衣,但依舊很緊,而缺乏的狀態讓我很沒安全感,真的窮怕了。但這樣的心態只會吸引到更貧困的狀態,但我就是沒法不去想,想想想,又是思考惹的禍。
生命總會有奇蹟發生,有溝通師幫忙傳達貝貝的意見,他還不想走,叫我不要趕他走,拍背不要太用力,要靠背能坐著睡;奇妙的是我根本沒告知貝貝的近況,但句句切中了貝貝的狀況,很感激這樣的經驗;但今天貝貝喘到張大嘴還吸不到空氣,我又猶豫了,去電剛果滿診、可能是胃脹氣,想到我就想哭;只要再煩溝通師,貝貝意志堅定、肚子不痛。而且,我們跟貝貝說的話,貝貝都會聽。
還好買了小氧氣罐回來,弄了阿貝專用氧氣室,隨後又差小阿姨去藥局買幾罐回來,但等等睡覺,阿貝還是得靠自己呼吸,在氧氣室裡面喘息稍緩,小小喘五分鐘,喘息10-15分鐘,超過廿分依舊大喘,一公升的樂扣樂扣鋪上厚紗布跟小枕頭調整姿勢的氧氣室,只能這樣。
其實在氧氣室裏面依舊會喘超過我的忍受程度,差一點要帶去芝山安樂,我怎麼老是想到安樂?!還好小阿姨去煩溝通師,阿貝打算長期抗戰,既然生命小鬥士要活下來,我有什麼理由剝奪他的權利?這是他的生命,我只能從旁協助,但看著他的模樣,我還是想哭。
束手無策,我這麼愛他,卻幫不了他,只是延長他的痛苦,而且我還不懂他說的話,天呀!三更半夜不睡覺,果然負面情緒大勝!我真的覺得跟討厭的人生活在一起是虐待自己,每天看到小白情緒就低落,這樣我怎麼輕鬆過日子?
阿熊說她要去念義大利文,又考了一次指考,我很想問她到底哪根筋不對勁?那之前去補習到底是去幹麻?她說我都繳錢去學塔羅牌,我不想跟她大吵,我也不想再被拖下水,淺淺吵了幾次,結論是考上之後各走各的,生活費她自己去張羅。她住在志願學校附近的同學說有房間可以住,那填上志願就去吧。反正在現實生活裡我也是泥菩薩過江,或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只是,我要同我的小妹妹分開了,好吧,其實她也不小了,只是眼淚很不爭氣,只是,我好討厭分離,我最恨分離了。
我ㄧ個人,坐在這裡。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擁著各自的原因,都散了,仇恨能不能一塊兒去?拖著好累,好累,我想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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